“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兰翠紧张地看着一身织金喜服的桑榆,手指紧紧绞着手绢。 自家娇柔病弱的小姐从小到大想法都很清奇,他们这些跟在身边多年的人早就习惯了,可这次小姐实在是胡闹,居然想逃婚! 这可是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宫做妃子啊,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 桑榆打量着镜子里精致而熟悉的面孔,青丝挽起,金钗满头,即便只是妃子,也给足了体面,活像是正常嫁娶的仪仗。 身上这身衣服也是花费了打量人力物力打造,据说是请了江南最好的上百位绣娘经过三个月赶工的。 可惜她已经事先知道了入宫的结局。 十年前,现代的桑家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女儿一生体弱多病,年仅十八岁便在手术台上失去了呼吸。 同时,大颂朝首富桑家,痴傻的嫡女落水醒来就像脑子被开了光,完全变成了正常人,就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桑榆原本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即便身体依然不好,但是爹娘爱护,上头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一切都是她曾经做梦都想求来的生活。 可是就在一年前,一道圣旨让她如大梦初醒,新帝册封她为贤妃,不日入宫。 她这才恍然惊觉,什么上天的恩赐和补偿,她分明是穿越了。 这是一本名叫《穿越之皇上轻点宠》的狗血虐恋小说。 桑榆对小说不感兴趣,还是护工小姐姐天天在她旁边念叨,她听了一耳朵,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她一定通篇背诵。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时她就只知道一点点剧情,还都是女主唐关月的视角,现在过了几年安逸日子,剧情都快忘光了。 小说里,原主桑榆是京城首富之女,自幼体弱多病,母亲身份很是尊贵,是前镇国大将军的女儿。 可惜红颜薄命,早早便去了,只留下这一个女儿。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国库空虚,皇帝被摄政王压了一头,桑榆首富之女的身份背后所代表的财富实在是让人眼馋。 皇帝娶了这个小药罐子以后没当一回事,丢在后宫好好哄着,明面上给了她无上荣宠。 但是女主是新时代熏陶过的女性,不接受男主三妻四妾,因为这个桑榆的存在,还闹了一波虐恋情深。 女主跑男主追,最后男主表露真心,此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回来就把桑榆丢在了一边。 身为曾经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老将军的外孙女,战争来袭,她被敌国俘虏,用来威胁男主,最终被男主一箭射杀。 桑榆的一生,只换来男主一句轻飘飘的,“朕最讨厌受到别人的威胁!” 想到这里,桑榆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沉闷的胸口,镜子里精美绝伦的华袍也变得刺目起来。 她觉得上天在给她开一种很新的玩笑,如果是怜悯她,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后还是一副病体,如果是惩罚,为什么又在封妃圣旨下来后让她恢复穿越者的记忆。 “安排了那么久,当然不能白白浪费功夫。” 桑榆取出梳妆台上的小锦盒递给兰翠,葱白的指尖轻扣,盒子咔哒一声打开,里面是几张银票和碎银。 “这最下边是你的卖身契,我们今日过后大概不会再见了,往后……希望你过的好些。”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身体还是很不好,但死过一次的人,对什么都看得很开,毕竟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兰翠鼻尖一酸,心下觉得难过得厉害,她接过锦盒,期期艾艾地望着桑榆,“小姐,说什么胡话呢,您是桑家的千金,奴是桑家的人,桑家一日在,奴就能和小姐相见。” 桑榆清浅一笑,她没和兰翠说,桑家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桑家,逃婚的由头是假死,自然是要彻底和桑家告别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喜娘的吆喝声,“娘娘,吉时就要到了!” 桑榆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兰翠,兰翠擦了擦眼泪,上前打开房门,一众嬷嬷婢女涌进来,稳稳将她搀扶出门。 谁都知道桑家的大小姐桑榆自幼身子不好,一直在郊外的山庄修养身体,如今皇上封妃,为表恩宠,特别恩准她可以从山庄出嫁。 省得到处奔波劳累,大喜的日子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而这恰好就方便了桑榆,她记忆恢复,知道了一切的发展轨迹,搞清楚自己的情况后一直在筹谋,就是为了不入宫。 最终她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那就是逃婚! 天家婚约不能违抗,正常逃婚自然是行不通的,那还会连累桑家上下,但如果是因为其他因素就不会有这个烦恼。 桑榆思来想去,掏出自己的大半私库请传说中办事最牢靠的天机楼配合她演一出戏。 山匪劫财,娘娘身体不好,意外跌落山崖,失踪、死亡,无论哪一个都再好不过了! 华丽繁美的轿辇外,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上唢呐震天响,听得桑榆愈发觉得穿不上气来,脑袋上繁琐的发髻,沉重的发冠,都让她无法承受。 瓷器似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抗议,呼吸都忍不住开始急促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突然,唢呐声停了,队伍骚乱起来,桑榆松了口气,她一把扯下脑袋上遮挡了视线的轻纱,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悄悄掀起一边帘子观察外头的情况。 还好那些银子没白花,外头现在已经乱做一团,为首一名身穿粗糙布衣,带着面具的男人发出粗矿的笑声。 “哈哈哈!这是知道老子生辰,特地给老子送了个新娘子来啊!” 喜娘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掐着手帕颤颤巍巍不敢出声,负责迎亲的侍卫没想到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悍匪,被打得节节败退。 “知道这是谁的夫人吗!唔……”侍卫话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开。 男人粗鲁地吐了口唾沫,“当然知道!这是老子的夫人!” 言罢,他招了招手示意身旁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人,“你……去把新娘子带回寨子!” 桑榆一边看一边感叹,这银子花的真值,跟真的土匪抢劫似的,尤其是这个领头的,那股得意劲儿,在现代怎么也得拿个影帝啊! 就是身边那个,不太行,谁家小土匪对自家头头是这个态度?差评! 下一秒,她刚给了差评的男人从马上一跃而起,犹如一支利箭直冲花轿而来,瞬息之间,大手扣住桑榆的腰肢,带着她等个人掠了出去。 一众侍卫眼睁睁看着刚册封的娘娘被贼人掳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事情办成,领头的男人吆喝着几个弟兄抬着桑榆的前面几抬一看就很值钱的嫁妆迅速撤离,不给他们一点反应时间,宛如蝗虫过境。 小侍卫捂着伤口站起身,吩咐众人原地等待,独自翻身上马前去给皇上说明情况。 而另外一边,桑榆被男人带着骑在快马上颠簸,沉重的衣袍和头饰让她苦不堪言,眼前一阵阵发晕,骨头都快散架了。 不知过了多久,桑榆渐渐失去了意识。 男人扯住缰绳,让马儿慢慢停下,凌冽的眸子看着晕在怀里的女人看了半晌,似乎是不敢相信她真的虚弱到了这种程度。 他翻身下马,小心将桑榆抱下来倚靠在大树旁边,不一会儿,其他人也抬着几个大箱子赶过来了。 两方人一见面,方才还猖狂不已的大汉在男人面前停住,收敛笑意,挺直了身板,正儿八经行了一礼。 “主子!” 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办妥了?” 大汉干练地点点头,“保证一点线索都没留下,皇帝就是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是谁干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大树旁边被发冠和长发遮挡住容颜,看不出长相的桑榆,又变成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嘿嘿……主子,听说当年的常小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她女儿应该也不差吧。” 男人不说话,沉默地整理了护腕,取下脸上的面具,一张俊美非常的脸露了出来,剑眉星目,卓尔不凡。 一双冷冽的眸子宛如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充满警告地瞥了大汉一眼。 若是皇帝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正是他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小皇叔,摄政王陆鹤与。 自知说了句自讨没趣的话,大汉清了清嗓子,站直了闭紧嘴巴。 陆鹤与看着一直陷入昏迷的桑榆,好看的眉眼紧锁,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一旁的众位下属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尤其假扮山匪头子的那个最碎嘴子,他使劲朝旁边的人挤眉弄眼。 心里那点好奇心上头,忍不住一点点磨蹭到人家旁边小声嘀咕。 “这桑小姐得是什么天仙模样,上次醉仙楼那花魁想拉一下主子,手都被主子卸了……” 说着,他又瞅瞅现在面对桑榆,动作堪称温柔的陆鹤与,啧啧出声感叹,“再看看现在……护得跟什么镇国之宝似的。” 听他说话的人面不改色,目视前方,他自己一个人说得愈发起劲,“诶!你说……咱主子是不是早就看上人家了,现在人家要入宫作妃子,马不停蹄赶过来劫亲啊!”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还想再说什么,他紧挨着的人轻轻咳了一声,他往旁边一看,接收到自家主子杀人的眼神,连忙噤声。 陆鹤与警告完手下,手指搭上桑榆脉搏,片刻后,面色沉了几分,他看着这个小丫头,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先天不足,药石无医。 这样的身子,居然要把她嫁入宫闱,当真是愚蠢至极。 小皇帝为了拿到更多与自己抗衡的筹码,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思及此,陆鹤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主子,现在怎么办?”为了弥补自己八卦主子的过失,大汉格外殷勤。 按理说,他们收取了酬金,办完事就可以消失了,但是现在他们的这位客人昏迷不醒,实在是不太合适直接走掉。 陆鹤与双眸微眯,看着桑榆这虚弱的样子,想来让她自己跑,没多久就会被小皇帝的人找到,毕竟小皇帝再怎么说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手段差不到哪儿去。 “带回别庄,好生看顾”,桑榆眉眼间的病气刺得陆鹤与胸口发闷,他忍不住又补上一句,“若是她要什么,尽全力满足她。” 第2章 皇妃被劫 今日要迎新册封的娘娘入宫,多少百姓都伸长了脖子在城门处等着,看看是何等姿容,能让他们陛下如此倾心,全然不顾礼法,特别恩准自郊外别庄入宫。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娘娘的仪仗,突然,一匹快马奔来,上头的人穿着特制的红色侍卫服,人群一阵骚乱,都在猜测是不是娘娘终于要来了。 没想到这马匹进入闹市不停,一路横冲直撞往宫门而去。 御书房 “啪!”年轻的君王一掌拍在桌案上,桌上的奏折都掉落了两本,一旁的小太监被吓得不敢吱声,生怕被殃及池鱼。 “废物!”陆青临大口喘着气,为表重视,他今天身上穿的还是件偏红的锦袍,形制考究,就是为了向那个传说中的桑家大小姐彰显自己的真诚。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他气急,握住桌上的茶杯往底下跪地的侍卫身上砸去,滚烫的茶水洒在伤口上,侍卫硬是一声都不敢吭。 “天子脚下,你告诉朕有悍匪横行?朕很像傻子吗?” 侍卫本就低着的头又低下去两分,他也觉得蹊跷,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属下已经着人仔细探查,势必找出是何人所为。” 陆青临气笑了,“探查?现在才探查有什么用,朕如今已经昭告天下,今日迎贤妃入宫,从古至今,你可曾见过有哪个皇帝的妃子在路上被人劫持的?” 御书房内瞬间变得寂静,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想被盛怒之中的皇帝注意到。 良久,陆青临面色难看地咬咬牙,“来福!” 一旁站了许久充当隐形人的公公忙不迭应声。 “陛下!” 陆青临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朕记得户部尚书有一女……” 来福是何等聪明人,立马意会皇帝的心思,连忙弯腰回答,“正是!唐尚书家中有一幼女还未许亲,名为唐关月,传闻此女才情斐然,几日前还在城中诗会上作诗一首,得诸位学子吹捧……” 说着,他小心觑了眼陆青临的反应,眼见他面色缓和,心下稍霁,继续顺着老虎毛捋。 “如此佳人,自然当得后宫一宫之主位。”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侍卫还在一旁候着,陆青临走到案前提笔写了封诏书,让来福即刻出发,前去尚书府宣旨,唯有如此,才能堪堪保住皇家颜面。 但事情绝对不会就那么算了。 待众人退去,陆青临负手而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御书房内。 “主子。” “给朕查!”陆青临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一双与陆鹤与同出一脉的眸子微微眯起。 “尤其是给朕好好查查,朕的小皇叔有没有参与其中。” 黑影得了命令,一声不吭,再次悄然离开。 …… 桑榆再次醒来,入眼是整洁淡雅的房间,身上还是那身锦衣华袍,大概是昏迷得太久,整个人昏昏沉沉,四肢酸软。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双脚刚接触到地上便觉得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往地上扑去。 这结结实实地一摔,疼的她轻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心脏处不断传来闷疼,喘气愈发困难。 桑榆觉得难受得紧,干脆也就不挣扎了,就那么躺在地上。 她环顾四周,分析着当前是什么情况。 这个房间虽然素雅,但从装饰装潢上来看,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就拿眼前这檀木桌脚来说,普通商贾人家都不敢如此奢侈。 可是这到底是哪儿呢?为何她会在此处醒来? 衣服好重,发冠好重,这个世界好安静…… 想着想着,她的双眼渐渐变得沉重,困意来袭,像一个没有光的深渊大口要把她拽进去,直到房间内响起一声惊呼。 “呀!姑娘您怎么了!” 这小声硬是把桑榆吓醒了,浑身一个激灵。 来人是个小丫头,别看她身板小,劲儿还挺大,那小胳膊小细腿的,双手一提就把她拎了起来。 桑榆努力晃了晃脖子,沉重的发冠让她难受得紧,“能搭把手……帮我把它取下来吗?” 听到她的话,小丫头点点头,扶着她走到梳妆台边上,一点点帮她拆发髻,随着脑袋上分量逐渐减轻,桑榆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谢谢……”桑榆愉悦地轻声致谢。 半晌没听到声响,桑榆抬头看着镜中自己背后两眼发直的小丫头,美目中都是疑惑,“怎么了吗?” 小丫头捧着脸,喃喃道:“姑娘真漂亮啊……跟那天上跑下来的神仙似的呢……” 她能理解为什么自家王爷把人家穿着喜服的新娘子抢回来了,这小脸,白皙精致,眉眼间那一抹病弱更显得我见犹怜。 宛如潭边生长的一株幽蓝,雾色蒙蒙,不似凡间人,倒像天上仙。 桑榆常年卧病在床,接触外人的机会太少,也就是每天看看电视,还不能看太久,来到这边,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她身子又是这般差劲。 所以对自己这张脸,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左右打量,还是没看出来什么特别的。 “这是哪儿?”桑榆可算是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东西了。 小丫头眼睛一亮,像是早就等着她的这个问题,“这是静深山庄啊,姑娘可是第一个被主子带来这里的人呢!” 她大概以为桑榆会觉得惊喜或是愉悦,没想到看来看去桑榆脸上都只有一种一言难尽的微妙。 桑榆对小说不感兴趣的一大原因就是里面有些人物设定真的很智障,比如每一个管家或是保姆都会对女主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你是我家少爷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她换了个问题,“你家主子又是谁?” 小丫头双眼瞬间瞪大,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是主子一见钟情强势抢来的?人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的那种? 想到这里,小丫头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嘿嘿笑了两声,“姑娘,奴换做瑶光,主子的身份还是主子自己来告诉姑娘的好!” 之后的几天,每天都是瑶光来陪着她,她不爱梳妆,便总是散着发髻倚靠在廊下吹吹风。 这个庄子不知道是怎么建造的,如今分明是夏日,却不闷热,湖面吹来的风都透着沁爽的凉意。 周围的布局和景色也让她觉得很是舒心,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桑榆看着湖面,这湖里养着不少游鱼,正欢快地嬉闹,看着看着,她突然想起来,难怪自己住的那么舒服,原来这庄子竟是和曾经去疗养的山庄布局如出一辙。 当真是难得的巧合,也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是谁,瑶光那个丫头一直不肯直说。 大概是这样的日子太过舒适,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子有多么不争气。 当晚,她梦到了自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禹禹独行。 桑榆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的不行,在沙漠中疯狂寻找水源,就在即将昏迷过去的时候,兜头来了一场甘霖,眼前竟是一片绿洲。 就是这喝水的感觉怎么那么真实…… 温凉的水滋润过喉咙,桑榆终于从梦境中脱离出来了,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脑袋昏沉,鼻塞喉干,难受得不行。 背后靠着一个温热的大块头,暖呼呼地,让人昏昏欲睡,还有人贴心喂水,真好! 就是这个喂水的姑娘手挺大的,无精打采的桑榆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握着水杯的手想着。 “还要吗?” 低沉浑厚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被病痛折磨得没精神的桑榆被吓得浑身一颤,猝不及防被还没咽完的水呛了一下。 这一下不得了,她咳得惊天动地,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 陆鹤与蹙着眉,懊恼自己这般突兀地开口把人吓到了。 有力的大手轻轻拍了拍桑榆的背,可是陆鹤与哪里会照顾人,手底下没轻没重,一下子差点把桑榆拍死过去,连忙举起颤巍巍的手抓住他的袖子。 沙哑软糯的声音弱弱说道,“你可以杀的痛快点,不用这样折磨一个病人。” 说完这句话,桑榆彻底卸了力,瘫软在陆鹤与怀中。 她还想开口,问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但是双眼实在沉重,不一会儿便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陆鹤与整个人都僵住了。 昏睡中的少女面上透着薄红,额间的发丝柔软而漂亮,垂在白瓷般的额角,眉目似画,长睫荫掩,就连放在被褥上的手指都极为漂亮,一根根葱白的指尖,如同上好的白玉。 即便是见惯了深宫中的美人云集,陆鹤与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女堪称绝色,像个脆弱的白瓷娃娃,让人心生怜爱。 让人忍不住生出贪婪,将她永远藏起来,独享这样的绝色。 第3章 摄政王 等天枢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自家冷漠无情,被人称作活阎王的王爷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边上,怀里窝着一个睡过去的小美人。 美人睡得正香,而他家主子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床柱子。 他进门的脚一僵,默默撤了出去,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刚要转身就收到陆鹤与投过来的视线。 无奈之下,天枢只能硬着头皮把药端进去。 “主子,药好了。” 他看了看陆鹤与怀中的人,长发散着,大概是坐的久了,陆鹤与的发丝也从肩上垂下几缕,与少女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天枢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 陆鹤与动了动僵硬的手,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又把人弄疼,半晌才腾出来一只手,“拿过来吧!” 天枢觉得头皮发麻,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超乎想象,此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原来自家主子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啊! 桑榆是被中药的苦味熏醒的,她从小身体不好,中药没少喝,闻见这个熟悉的味道就知道自己又要喝药了。 人还没有清醒就闭着眼睛将碗端过来一饮而尽,凭着感觉又将碗放回去。 她的身体实在太差,时常觉得手脚冰凉,难以入眠,难得睡的这般舒服。 天枢看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桑榆换了个姿势窝在陆鹤与怀中又睡了过去。 “主子……这……” 陆鹤与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愿意这般亲近他了,只有她,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如果不是小皇帝将主意打到了桑家的头上,这辈子他都不会有这个机会将她揽在怀中。 看了半天,怀里的人睡得愈发香甜,药起了作用,完全没有要换地方睡的意思。 陆鹤与把桑榆放回床榻上,认真地为她盖好被褥,大步流星离开了,天枢摸不着头脑,主子的心思向来难猜,也不再多想。 不知睡了多久,桑榆醒来后身体舒服许多,还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居然会梦到一个男人照顾她,看来是单身太久了。 瑶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恰巧在此时进来,看到已经靠在床头的桑榆,眼中浮现喜色,“姑娘醒啦!” 她几步走上前,把药放在一边,“姑娘可算是醒了,以后再不敢带姑娘去廊下吹风了。” 桑榆苍白着脸,无奈地勾了勾唇,自己还真是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拖累人啊…… 看出她情绪低落,瑶光连忙转移话题,把药端到桑榆面前,“姑娘,这是我家主子开的方子,刚熬好的,您快趁热喝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又好了呢。” 桑榆秉持着自己现下已经离开桑家,一穷二白不怕死,没什么好图谋的,整个人就是随遇而安,等着自己原定的死期。 原书的内容她没看多少,又在这个世界过了那么多年,多数内容记不太清了,但还记得原主的身体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过不了多久就会香消玉殒。 算算时间,现在女主应该已经凭借着古代诗人的著作一跃成为大颂第一才女。 又因为容色姣好,平时喜欢女扮男装,引起了不少王侯公子的兴趣,生活如鱼得水,马上就会在一次庙会上和微服私访的男主相遇,两人一见钟情。 桑榆接过药,一口闷,熟悉的苦涩味道在口中炸开,面上完全不改颜色。 嗯,真是老套而又不合理的剧情。 等到女主和男主各种情感纠缠,来一出被下药,女主舍身相救,身怀有孕,她逃他追一条龙,自己就到下线的时候了。 反正这破身子活着也无趣,还不如现在好好养着,看看男女主的热闹,等到了时间愉快结束生命,简直完美。 而新的问题也出现了,现在她没有入宫成为男主的妃子,男主和桑家的关系还会像原书里那样吗? 男主没有桑家金钱上的帮助,又怎么和大反派摄政王抗衡? 她想的认真,没发现瑶光已经退下,屋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在想什么?” “摄政王啊……”她不自觉把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桑榆:!!! 她扭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身湛蓝锦袍,暗纹缠绕,看起来甚是华美,周身皆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尊贵,身份绝对不低。 关键是长相很是俊美,面容英俊,剑眉星目,是一副绝佳的皮相。 可惜这张脸的主人是个大冰坨子,满脸的凶神恶煞。 桑榆打量陆鹤与的同时,陆鹤与同样在打量桑榆,她应当醒了有一会儿了,三千青丝宛如瀑布般倾泻在身后,几缕散下来,与白皙的面颊相衬,愈发显得娇弱美丽。 想到她的话,陆鹤与面色复杂,“对摄政王很感兴趣?” 当今的摄政王是先帝特封,辅佐新帝,在朝中一家独大,不容他们这些草民过多言论,桑榆自己想想还好,怎么可能和他人讨论。 她摇了摇头,口中草药的苦涩味道还未散去,让她整张小脸都想皱巴着,但碍于外人在,她只能强颜欢笑着。 “不知阁下是?” 陆鹤与垂下眸子,桑榆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总是无端觉得这个身姿高大挺拔的男人在此刻有些许落寞。 “陆鹤与” “陆鹤与啊……”桑榆慢悠悠点了点头,名字是好听,就是有些耳熟,下一秒,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双雾蒙蒙的眸子里都是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陆鹤与!那可是书里的大反派啊!!! 她的声音比最初大了许多,尾音微微上扬,因为病情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也因为震惊稍稍生动了些。 陆鹤与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桑榆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深吸一口气,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平复一下自己毫无准备就受到攻击的小心灵。 可惜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开启了一轮撕心裂肺的咳嗽。 原本出于尊重站的远远的陆鹤与连忙上前一下下顺着她瘦弱的脊背,独特的手法还真就将桑榆的咳嗽止住了。 桑榆露出感激一笑,这可比梦里那个下手没轻没重的男人好多了,可惜他是大反派。 而眼见她的咳嗽声止住,陆鹤与很满意自己从天枢那里学来的手法。 第4章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小说看的再少,她也知道反派是不会有好结局的,他们两个,一个炮灰一个反派BOSS,凑在一起就是找死组合。 她这辈子身体比上辈子好太多,还想好好多活两年,虽然想看热闹,但实在不想和剧情人物有什么牵扯。 “我……民女……”桑榆磕磕绊绊找词汇自称,还没有说明白就被男人不悦地沉声打断。 “不必如此拘束。” 陆鹤与不愧是大反派,就是长了一张既好看又不好惹的脸,冷下来的时候有点原著描写的那个活阎王的味道了。 不过既然大反派开口了,桑榆也不再纠结自称这个问题,干脆明了地表明自己的想法。 “真是多谢王爷收留,这些日子多有打扰。”桑榆是喜欢这个庄子的,但是他们非亲非故,她也不觉得大反派那么好心,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想要骗过皇帝,自然要先骗过自己人,就让哥哥和爹爹当她被山匪劫走,生死不明吧,免得桑家落下个欺君之罪。 探查过京中情况后,她打算一路往南,看看大好河山,弥补一下两辈子都被身体困住的遗憾。 或许剧情的力量会是不可抗力,但在剧情让她死之前,她想悠闲一些,这才是她千方百计摆脱入宫的原因。 她将一切都设想好了,就等陆鹤与这边同意她离开。 桑榆柔柔地笑着,“明日我便会离开,往后王爷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然竭尽全力为王爷解忧。” 在桑榆说完这句话后,屋内陷入一阵寂静,陆鹤与眸光暗沉,紧紧盯着桑榆。 桑榆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发虚,良久,不知陆鹤与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再开口时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皇室的眼线和手段桑小姐似乎还不太清楚……” 他站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桑榆,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掺入了浓郁的墨。 “天机楼真的密不透风吗?桑小姐以为自己为什么会在本王的庄子上,本王可以将桑小姐从天机楼的人手上带到这里,难道皇帝就不可以?” 短短两句话,桑榆的脊背瞬间发凉,才发现自己被保护的太好,想法有多天真。 她就知道大反派不会有那么好心,看来也是别有所图。 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想要躲避皇家的眼线谈何容易。 她的所作所为,但凡中间出现一点点差错,都会害得桑家满门没有一个好下场,而现在,她面前的路已经被堵死了。 桑榆倚靠在床头,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平静而淡漠地开口,“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什么?民女愚钝,实在是猜不出您的心思。” “皇帝为什么娶桑小姐,本王就为什么要将桑小姐带到这里。” 陆鹤与缓缓转过身,“本王相信桑小姐是聪明人。” 这话桑榆可真不爱听,什么聪明不聪明的,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好吗,直白一点,说您是为了桑家的钱。 心中是这么想的,明面上桑榆还是平静如水。 “可是如今,桑家嫡女已经是后宫的贤妃娘娘了,无论民女有没有入宫,天子金口已开,圣旨还在桑家摆着。” 话音落下,桑榆久久没等到陆鹤与继续开口,她抬眸,不偏不倚对上男人凌冽的眸光,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里有着她读不懂的色彩。 没等她继续探究,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 “只要本王在,你就只是桑榆,不是桑家嫡女,桑家嫡女已经死于匪寇之手,尸首将于明日运往桑家。” 桑榆放在被褥上的手悄然捏紧被角,不敢相信陆鹤与居然一早便布好了局。 可她还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 “没有王爷的帮助,民女也能瞒天过海,毕竟谁也不知道桑家的女儿长什么模样。”桑榆自幼体弱,从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这一点,现在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 陆鹤与神情不变,嘴里吐出的话却像冰碴子,直往桑榆心口上扎。 “桑小姐那么肯定知道您身份的人都足够忠心?” 直到现在,她终于真真切切地认识到,除了上陆鹤与这艘贼船,她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王爷需要民女怎么做?” “养好身子,与本王成亲!” 说完这句话,陆鹤与目光定定地望着床榻上的桑榆,桑榆能理解他这如狼似虎的眼神,毕竟她爹可不是什么普通商人,那是首富啊!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陆鹤与口口声声说桑家的嫡女已经死了,可是只要她嫁入摄政王府,桑家一定会扶持他,并且是暗中扶持,就是皇帝都不会知道桑家早已经站到了他摄政王的队伍里。 桑榆不死心,站队联合难道只有结婚这一种方法吗?她忍不住质问陆鹤与,“叔叔抢了自己的侄媳妇,若有一日事情败露,王爷不怕言官手中的那只笔吗?届时可是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闻言,陆鹤与菲薄的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语气颇有几分意味深长,“桑小姐已经说了,谁也不知道你桑榆就是桑家的那个桑榆。” 这完全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桑榆差点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约摸着也是怕一个不小心把她气死了得不偿失,陆鹤与见她眉眼间都是怒气,留下一句,“桑小姐可以再想想”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桑榆一个人坐在床上怒不可遏地喘着粗气。 看着眼下这个场景,桑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骂,一通折腾下来,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真真是背到家了。 而这边,离开了桑榆房间的陆鹤与垂眸,缓缓张开握成拳状的手,掌心已经被他掐出了血丝。 分明是有信心将桑榆留下来的,可真的说出那句话他还是心下止不住的悸动。 次日一早,桑榆还是坐不住了,她赌不起,只能答应陆鹤与,但同时她也提了自己的要求。 “王爷必须得保证,桑家上下,绝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收到牵连。”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陆鹤与答应的很爽快。 “本王向你保证,即便是本王死无葬身之地,临死前也必定将桑家护得好好的。” 这话别人说,桑榆会觉得那人在放屁,但出自陆鹤与的口,她愿意试着相信,原书中的陆鹤与,确实是很得人心。 后续他被男女主扳倒,曾经跟着他的手下硬是全身而退,完全没有受到波及,这让广大读者直呼作者卡bug,逻辑不严谨。 直到男主遭遇刺杀,才找到机会,顺藤摸瓜一点点铲除了追随陆鹤与的一众手下。 筹备喜事需要时间,更何况是摄政王的婚事,最主要的是,封妃风波才刚过去,现在不是冒头的时候。 两人合计一番,将婚期定在了来年春天。 桑榆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假的,她甚至不太能理解陆鹤与筹办时的那股子认真劲是哪里来的。 大概是为了迷惑皇帝,反派BOSS做事就是讲究。 第5章 梳理剧情主动出击 婚期一定下来,桑榆知道自己彻底和陆鹤与成为了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炮灰和反派的二人组敢死小队正式成立。 这样一来,桑榆躺平等死计划彻底破灭,踏上陆鹤与这艘贼船,她的退路封死。 桑榆将自己闷在房里,将宣纸在桌上铺开,用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开始一点点梳理原著剧情和人物关系网。 她不能坐以待毙,答应成为摄政王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要站在男女主的对立面,熟知原著剧情是她当下唯一拥有的优势。 可惜桑榆穿过来的时间太久了,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穿书,上辈子她在医院里隔三差五做一次化疗,这本狗血小说是护工念来给她解闷的。 当时要不是其中有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桑榆就当做无聊生活中的背景音乐彻底忽略掉了,现在回忆剧情实在是有些困难。 一个时辰后,桑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腕,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关系网,换了一支笔,蘸取颜色稍微浅了一些的墨,将上面位置在正中间的一朵桃花圈起来。 突然,桑榆脑海中有条丝线一闪而过,她赶忙看向自己梳理出来的剧情发展和人物关系网。 原剧情中有这样一幕,男女主受伤被困在山洞中,男主高烧不退时回顾年少时的点点滴滴,最初的陆鹤与对他尽心教导,几乎可以算得上倾囊相授。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叔被权势迷了眼,想要独掌大权。 这话说出来让女主心疼心疼他还行,桑榆却觉得很违和,试想一下,如果她是陆鹤与,真的对这片江山有想法的话。 先帝薨逝,幼主尚未长成,自己手中早已经掌握重权,怎么可能还会尽心扶持新主,大可以借着自己的身份对皇帝尽心捧杀。 又不是为了寻求刺激,想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出来玩玩。 所以这其中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导致了陆鹤与对男主陆青临的态度发生转变。 桑榆在一只鸟儿的图案旁边画上一个问号。 最后,她又将目光放到自己一开始圈出来的桃花上。 女主唐关月是所有剧情发展的一个衔接点。 原著中,她穿越成尚书府嫡女,宅院内智斗继母和小白花庶妹,宅院外女扮男装游荡在各种重大场合结交大人物,自己在商圈中闯出一片天地。 正因为这样,男主有了她的帮助便是如虎添翼,直接与唐关月的众多追求者联合在一起给陆鹤与下了套。 女主大展身手的起点是一次诗会,用一篇《爱莲说》成为了黑马,又为了和某位喜爱诗词的大人物搭上线,女主唐关月故技重施参加了另外一次诗会。 桑榆前后一推算,手中的笔尖一顿,就在明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想要和挂着男女主光环的主角们相争,并且不落下风,必须要先打入敌人内部才行。 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尔虞我诈的女主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她的脑子还在飞速旋转中,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了,是瑶光那个丫头来给她送药。 桑榆将桌上画满了的宣纸折叠起来,塞进桌上的砚台底下,又将一旁的话本子拿过来,翻开其中一页,佯装成看话本子看入迷了的模样。 她前一天才病得那么严重,现在半晌没出声,门外的瑶光生怕她出什么事,连忙推门进来。 等看到只着了件中衣,肩上披着厚斗篷的桑榆坐在书案前捧着一本书,已经看得入了迷,自己进来了都没有发现,瑶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姑娘!”瑶光这一声特意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桑榆瞬间像是突然被叫醒了似的,整个人一震,诧异地抬起头来。 她面上露出一副意外的神色,“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说一声!” 瑶光把药放到桑榆面前,无奈大声为自己叫屈,“姑娘真是冤枉啊!奴在外头叫了好几声了,担心您出了什么事,才贸然进来的。” 桑榆本来也是装的,并不是真的要故意为难瑶光。 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桑榆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多谢你给我送药,我方才是看入迷了。” 瑶光早就已经把她看做是府上未来的王妃,哪里敢承这个情,连忙挠头笑笑,“这是奴的分内之事,姑娘折煞奴了。” 桑榆熟练地端起药,没什么血色的唇轻轻将上面的热气吹开,觉得温度合适了便将药一饮而尽。 中药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久久不散,她却面不改色,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入夜,月明星稀,万籁俱静,处于郊外的静深山庄却热闹起来。 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到屋檐上,对视间,一左一右分别往山庄的两个方向掠去。 桑榆身体太差,担心她夜里出什么意外,瑶光便留在了桑榆房中守夜,察觉到屋顶瓦片松动的声音,她猝然睁开双眼。 身为陆鹤与亲卫,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功夫那么差的刺客了。 瑶光坐起身,走到屏风旁朝里面看了一眼,确保桑榆的安稳,而后走到床边,双手置于唇边,发出与某种鸟雀相似的声音。 得到同样的回应后,她便重新回到守夜的榻上,索性也不睡了,就那么守着。 夜里发生的事情次日一早便被呈到了陆鹤与的桌上,看着被俘的探子口中逼问出来的消息,他双眸沉沉,片刻后,将信件放到桌案上。 他的好侄子确实是有点手段,那么快就将目标锁定了他的庄子。 那里是他很早就准备好的一处清静之地,看来是他这几日频繁出入,引起了陆青临的注意。 “开阳!” 听到传召,一个穿着劲装的少年走进书房,“主子”。 陆鹤与将桌上的信封丢给他,“去解决了这件事,记住,本王要的,是不留痕迹,静深山庄里的人,本王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她的清静。” 有关于桑榆的许多事情都是开阳全权负责,正因此,他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心中自然明白桑榆在陆鹤与心中的地位与重要性。 得了命令后,开阳丝毫不敢马虎,认真地行了一礼后便拿着信件转身离开。 看着开阳离开的背影,陆鹤与面色愈发冷峻,最近小皇帝动作频频,看来他这个因病告假要提前结束。 而此时静深山庄中难得清静下来的桑榆则准备着去扰乱别人的清静。 第6章 与老乡的首次会面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接触原文女主,桑榆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女主唐关月将在今日的诗会上大放异彩,一跃成为儒林丈人重渊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最后借助这位大儒门下弟子的身份帮助男主在朝堂中获得一大批拥护者。 这样的日子怎么能没有她呢? 瑶光娴熟地为桑榆束发,没多久,一个眉眼间带着病气的翩翩佳公子便出现在铜镜中。 “姑娘,今日外头也冷得紧,估摸着会下雪呢!”说着,她担忧地看了眼桑榆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您身子还未痊愈,不然咱们过两日再出去?” 桑榆站起身,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白色长衫,一截细腰被宽大的腰封束起,虽然还是看得出女儿家的姿态,但这样出门总比穿箩裙出门轻便些。 她的身子太单薄,瑶光看得实在不放心,又给她拿了件广袖罩衫穿上。 “诗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有奇才出现的诗会更是难得。” 瑶光不明白,桑榆天天闷在山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么个劳什子诗会,还一头热地觉得那诗会上会出现一个诗赋绝佳的才子。 收拾妥当后,瑶光和天枢两个人跟着桑榆出门。 山庄在郊外,到城里花了近一个时辰。 桑榆因为身体原因,几乎没有在闹市中住过,城中行人来来往往的热闹盛景让她觉得有种人间烟火般的真实。 为了养家糊口的商贩裹着厚厚的衣服在街道上穿梭,路边的吃食冒着腾腾热气,叫卖声不绝于耳。 诗会举办的地方名为岳王阁。 岳王阁因前朝岳王所建造而得名,以供学子吟诗作对,比拼学问,到了现在,岳王阁常有些喜好风雅之人在这里举办诗会。 尤其是临近春闱之时,这里许多学子互相切磋学习,大家族中的子弟会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值得笼络的人。 “小公子,到了。”天枢将马车停下后沉声道。 今天的诗会举办者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很多学子慕名而来,现在岳阳阁外已经全是各式各样的马车。 桑榆在瑶光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散漫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现在诗会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吗?一个娘们兮兮的病秧子也来凑热闹。” 桑榆对此充耳不闻,接过瑶光递过来的汤婆子,等到冰凉的手逐渐回暖,才朝着来人的方向望过去。 那人看自己出言挑衅后桑榆的反应居然这样冷淡,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不上不下,难受得不行。 “喂!说你呢!” 那是一个一看就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浑身的绫罗绸缎,头戴玉冠。 不知道桑榆到底哪里让他看不顺眼,才刚下车就被他出言不逊。 瑶光正要上前一步理论,桑榆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看到桑榆的意思,她只能憋着气退回来。 “不知这位是?” 公子哥像个开屏的孔雀,傲娇地扬着脑袋用鼻孔看人,“小爷你都不知道,怕是哪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出来的吧?” “都到了怎么不进去!”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对着桑榆出言不逊的少年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他乐呵呵地傻笑着,满脸地殷勤,“你怎么才来啊,本少爷我就等着你呢!要不是知道你要来,我对这种场合根本没什么兴趣。” 桑榆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是一个看着比寻常男性瘦弱的小个子,长相精致,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举手投足间有种让桑榆很熟悉的感觉。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桑榆的视线,扭头往她这边看过来,对上桑榆,她先是一愣,随即抬起手晃了晃。 见到她这个动作,联系她身上那种熟悉的,与这个时代的人显得格格不入的气质,以及她眉眼间流转的娇憨之态,桑榆唇角上挑,朝着她露出一个笑来。 如果所料不错,这位就是她的那个老乡了。 桑榆在打量唐关月的同时,唐关月似有所感,也暗自看着这个看着便久病未愈的小公子,可能是她自己就是女扮男装,所以她总觉得桑榆也有种违和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个封建时代,女性都是被束缚在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个人一看就是身体很差的那种,实在没有必要拖着这副病体跑出来。 又接连着进去了不少书生装扮的人,桑榆不想将时间耗费在大门口吹寒风,她的身子再吹下去关键时刻就要拖后腿了。 是以,她轻轻咳了一声,惹得瑶光连忙给她将帷帽带上,桑榆无奈,但瑶光这个样子才更有说服力。 “这位……小公子,在下身体不适,便先行一步了。” 唐关月也不想继续吹风,人家都开口了,总不能还在这里站桩。 “好好好,那你们先进去吧!” 桑榆微笑着颔首,带着天枢和瑶光先进了岳王阁。 旁边那位公子哥眼见唐关月对待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病秧子和颜悦色的,心中很是不快。 “关越,干什么对他那么客气,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 听到他那么说,唐关月心下有些烦躁,但很快便掩饰下去,没有显露出来,“每个人出生就是平等的,小门小户就没有人权吗?” 这个纨绔脑海中的等级制度已经根深蒂固,要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个王爷,唐关月根本不想搭理他。 很快,她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好了,知道你等我等的辛苦,走吧,咱们也进去。” 现在她被狗皇帝一道圣旨困在深宫里,这次出来都是花费了大功夫的,可不想因为这个没脑子的玩意儿影响了心情。 这么想着,唐关月赶紧拉着他走进岳王阁中。 纨绔公子哥陆青祝心中虽然不痛快,但是关越曾经救过他,既然关越都给了台阶下,他决定勉为其难将这件事情翻篇,跟着她进了岳王阁。 岳王阁很大,许多文人雅士在其中游走畅谈,现在诗会还没有开始,相熟的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许多人看到唐关月走进来,眼尖的还发现她身边跟着一个世子爷,纷纷上前与她寒暄。 “见过世子爷,您今日也有这雅兴啊!” “关公子,没想到你也来了。” “没想到这位就是上次诗会上鼎鼎有名关越关公子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穿着男装的唐关月端着笑意一一应了过去,可惜仪态上终究还是和这些人有着不小的差距,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的不同。 桑榆进来后便找了个角落坐着,由于她是个生面孔,看着身子不好,身上的衣料却都是上品。 就连身边跟着的侍从的婢女穿的也不差,众人猜测是哪里来的世家子,不敢贸然上前攀附,万一这个病恹恹的世家子弟出个什么问题,他们担待不起。 桑榆也乐得清静,只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唐关月的一举一动。 “我赌他是个姑娘,同你一样。” 这声音压得低,桑榆恰好能听到,扭过头,发现是一个摇着折扇的男人。 第7章 巧遇儒林丈人之子 瑶光和天枢在他靠近的时候已经不着痕迹地将桑榆护了起来,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冬天的,手上的扇子也不离手,甚至还慢悠悠地扇着风。 “别紧张,我只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遇到女儿家,心生好奇,过来看看。” 就是这句话,桑榆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名叫重锦,是举办这次诗会的大儒唯一的儿子,原著中,他也是这样接近女主唐关月。 后面发现唐关月格外的与众不同,逐渐一颗真心陷落,甘愿对唐关月言听计从,最后成为了男主手中的一颗棋子。 桑榆暗自端详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一头长发慵懒地散着,只随意用一根发带束起一半,狭长的凤眸扫过来时,举止言行虽然轻佻,但眼神中却没有轻浮之意。 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有名的大儒,就是先帝也曾赞誉他的父亲乃是满腹珠玑,一代文豪,戏称其为儒林丈人。 重锦耳濡目染,就是刻意伪装,也不像个孟浪之辈,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他只是好奇。 桑榆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既然好奇,这位公子不如坐下共品此茶。” 一个女儿家作这副装扮来到诗会,没有和另外一个似的到处笼络人心,反倒是自在地找了地方独自品茗,重锦觉得很是有趣。 他也不推脱,掀袍落座。 “瑶光,给这位公子上一套茶具。”瑶光和天枢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听话地去取茶具过来。 桑榆面上含笑,看着手上的茶具解释道,“我身子不好,家里人实在担忧,东西都是自备的,见笑了。” 这让重锦愈发感兴趣桑榆来到这里的目的。 “小……小公子既然身子欠安,这大冬天的怎么还出门来这里,难不成这诗会当真如此吸引人?” 听出其中的试探,桑榆面色不改,将视线落在人群中被一群文人墨客包围着的娇俏身影。 “我喜花”桑榆回过头又抿了一口热茶,看着面前的重锦道。 “听闻上次的寿客宴上,诸位才子皆以菊花入诗,唯有一人不同,此人说菊,花之隐逸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一鸣惊人,我很好奇,决定亲自来瞧瞧这样的爱花更懂赏花之人,是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