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爷爷下葬了。毕杏波在人群里踅摸袁涛,父亲死的时候,袁涛还跟她说话了,她也想和袁涛说句话,找了半天,连袁涛的影子都没看到,毕杏波像丢了魂儿似的走了。其实,就是看见袁涛,她也想不出来说啥?
袁爷爷死于脑溢血。
毕杏波病了,高烧。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母亲:“袁奶奶呢?”“她走了!”母亲看着毕杏波说。“那她咋过年啊?袁涛咋上学呀?”在母亲的抽泣声中毕杏波继续问。“袁奶奶的女儿把他们接走了。”母亲拍拍女儿的额头说。“那我还能看到他们吗?”毕杏波虚弱地看着母亲。“难,她女儿不住在镇上。”
不管死多少人,太阳都会照样出来。毕杏波又疑惑起来。
这一年,毕杏波被死人压得透不过气,她一看见白布就不由自主地想哭。原来觉着死人是很可怕的事儿,自从父亲死了,袁爷爷死了,毕杏波觉着死的都是好人,好人就是死了也不可怕。
母亲再怎么怕过年,年三十还是来了。单位放假三天,母亲一早就去把供应的肉买回来。走之前,她对毕洪亮说:“不买鞭炮了,等你爸烧完三周年才能放。”“嗯呐,那我呆会儿炒瓜子和花生行吗?”毕洪亮抽着鼻涕问。
母亲点点头。
毕杏波看见母亲的眼睛有点红。肉买回来,母亲把酸菜从缸里捞上来放到缸沿上淋水。毕洪亮也把平时不舍得烧的煤块往屋里倒腾,炉子里的火着出了响声。可能平时舍不得烧煤,烟火小,今天烧得多了,屋子里就有潮气蒸腾。靠炉子近的墙上的霜有点化了,看上去亮晶晶的,像黑夜里的星星。“姐你看,这火一会儿煮饺子准行。”毕杏波点点头,算是回答毕洪亮。毕杏波和毕杏艳往墙上贴画,这张画是毕杏波再三央求母亲才买的。买回来后,毕杏波被母亲骂了一顿,“谁家大过年的贴这样的画?”“我们班级就贴了。”毕杏波不服气地与母亲辩解。母亲虽然很不高兴,但钱都花出去了,也就不再吱声。毕杏波买回的是一张少年英雄刘文学,为保护生产队里的海椒与地主搏斗而英勇牺牲的连环画。她认为,有了实物贴在墙上再给弟弟妹妹们讲才像回事儿。毕杏波还想,她得找一根像教鞭那么长的棍子,站在炕头上像老师讲课一样讲。毕杏波很细心地往连环画的背面抹糨子,毕杏艳跑到炕梢为姐姐看贴得正不正,毕杏珍也跟在她俩的身后忙来忙去,毕洪江还是被围坐在炕头,所不同的是他两只手不停地比划,嘴里啊、啊些什么谁也听不懂。母亲说,毕洪江要说话了,估计顶生日就能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