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女抿嘴一笑,眉眼淡淡的,不再回答他的话,只顾埋头做活儿,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恼了呢,还是喜了。她的手细巧巧的,白嫩嫩的,灵活得就像一尾游荡在水里的鱼,货郎看不见她的手指动,只看见织机上绸布飞快地长,瀑布一样飘落到地上,眨眼间积起白亮亮的一堆。她专心干活儿的时候,就再也顾不上跟货郎说话,也不再抬头看他一眼。除了织机有节奏的喀哒声,和荷花女细微的呼吸声,屋里静得能听到屋外桑林里的夜风吹,虫儿叫,露水落在花草上的嘀嗒响。
货郎坐了一会儿,始终猜不出来姑娘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看看人家忙着做活儿,觉得自己再坐下去有点不识趣,就站起身,打个招呼说:“荷花妹子,我走了。谢谢你让我进屋歇个脚。”
荷花女没有留他,却停住了手说:“那我送送你。”
她起身,掸落掉衣裙上沾着的丝头线尾,把货郎送到门口。她的身材纤细苗条,走路的步态娉娉婷婷,如同在水面上飘着一样,美好得叫人惊叹。
走出屋子两步,货郎觉得身边静得无声无息,猛然一回头,才发现荷花女不见了,那间金黄色麦草盖成的小屋不见了,连身前身后大片的桑林也不见了,眼前又出现了刚来时见到的一湾河水,水面上碧绿连天的荷叶,和大朵大朵探出水面的粉色荷花。他绊倒在地时摔出老远的货郎担子还在,满地滚落的针头线脑七零八碎还在,刚才见到的美事就像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