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峰一想,人世的繁华,真是如幻梦一般。刚才在平安戏院里,五光十色,是多么热闹,只十几分钟,就变得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这个时候的我和那拉车的车夫,不是在同一个境地里吗?一夜欢娱是这样,扩充起来,十年八年的欢娱,也是这样。正自想到很伤感的时候,脚下忽然汪的一声,一团黑影一逡,倒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条野狗,睡在街头,被他踩了一脚。
他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走过了自己寄宿舍的门口。回转身来,走了几十步,回到寄宿舍门口,将门铃按了一阵,听差才披了衣服来开门。进得门去,屋子里也是黑洞洞的,倒有两三处断续的呼声可以听见,大概大家都睡了。自己走上楼,开了房门,扭亮电灯,倒觉得屋子里有一阵凉气。原来南墙上一扇玻璃窗,出门的时候,忘了关住,兀自开着呢。
他关上窗户,身上还凉阴阴的。口渴了,想喝一杯茶,一摸茶壶,其凉浸骨,就着壶嘴子吸了一口,直觉有一股凉气射入心脏,便把茶壶放下。
心想刘子厚这时回去,怕不是仆役围绕着,还要大吃其夜宵吧。我是热茶都喝不到一口。睡吧,没什么可想的了。于是展开棉被,倒头便睡,就觉得时而在公园,时而在德国饭店,时而在平安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