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贝贝行尸走肉般飘到美发屋。司马玲正在橡胶模特头上练习编发,看见鲁贝贝就迎出来,盘了一半的模特头从工具台落到地上,披头散发着一路滚到鲁贝贝脚边。司马玲用刽子手般的目光审视鲁贝贝,说,你干吗歪嘴巴,假扮女流氓吗?鲁贝贝扭扭脖子,很僵硬,说,我没有歪嘴巴呀,我要做头。司马玲就问什么发式。鲁贝贝答,最美的。
鲁贝贝让司马玲慢一点,再用力一点,司马玲一一照做,鲁贝贝发出阵阵又舒服又痛苦的呻吟。洗手槽似喇叭,放大了她的舒服和痛苦。难怪洗头也能洗成一条街,光是十指这么点幅面的肌肤之亲,也足以让人极乐了。城南这条东升路,从前都是洗头房美发屋,优胜劣汰,现在只剩司马玲在内不多的几家老字号了。鲁贝贝肯定司马玲手艺一流,你的手真舒服,真想在你手里好好睡一觉。司马玲的十个手指就像十条壮硕的小蛇,游走于穴位之上、毛发之间,鲁贝贝感到头上有一颗太阳直直晒着,耀眼的晕眩,辉煌的战栗,昏昏欲睡之际,司马玲说,难得阿达不在,好像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你有秘密吗?每个人都有秘密的,我先讲一个阿达的秘密,抛砖引玉,阿达每次撒尿都有两路,一路是弯的抛物线,还有一路是垂直的,像沙漏一样,一滴一滴直往下掉,常常尿到鞋子上,恶心死了。司马玲说完就大笑,鲁贝贝尴尬地陪笑,说,会不会太劲爆啦?司马玲让鲁贝贝低头冲掉肥皂沫,说,要不怎么能叫秘密呢?主要是我也不想要阿达了,我需要的是一个男人,真正的男子汉,不是一个尿裤子的小男孩。这是我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司马玲透露完两个秘密就开始催鲁贝贝,后者低着头,洗手槽放大了她对着下水口说出的秘密:其实我不喜欢写东西,我一点也不想当作家。我喜欢的是画画,我曾经很喜欢画画,也短暂地学习过一段时间,后来没有坚持下去,有经济方面的考虑,许多技能都是要花钱才能学到的,学电脑,至少也要有台电脑,学音乐,要请得起老师,学做生意,至少要拿得出本钱,只有写东西不需要,至少当作家写作不需要多大的金钱投入,加上以前升学率很低,艺考升学率就更低,完全看不到前景,没有前景的事就是最昂贵的。鲁贝贝擦干头,坐回镜子前,嘴歪着,努力了几把,还是没有正回来,仿佛是某种背叛文学的神秘惩戒,又横遭泄露天机的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