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花厂里,又开晚饭,小红抱着儿子,唤倪二来先喝酒,贾芸、倪二对面坐下,丫头斟上酒,倪二望着满桌菜肴,对小红道:“嫂子又安排的这么周全,我越发难为情了。在你们这里一住就这么久,花厂里的活计不让我插手,驾车送花更不让我执鞭,真是白养活着一尊金刚!”小红就道:“那庙里连泥塑的金刚还高香供着呢,我们这活的金刚不该供应么?你来这些天,给我们添了多少活气!婆婆也赞你好,说你陪他说那庙里庙外的故事,好不逗乐!这不又先吃先睡了,梦里要乐,一准是进到你们聊过的故事里了!”贾芸道:“这日子头,能自己找乐,大不易啊!”倪二酒过几巡,又对小红道:“说实在的,我是悲中作乐、苦中作乐,用那秀才的话讲,不过强颜欢笑罢了。这些天你竟也不问我:为什么不进城?不回家?不放那印子钱去?要是我跟那些画影图形上的人一伙子,你怕不怕?”贾芸就桌子底下踢他脚,忙道:“二哥又喝急了,醉话横着出来!”小红笑道:“我怕你?你怎的不怕我?那宁国府、荣国府全抄了,我爹我妈全是逆贼,还不知怎么发落呢,设若搜寻到这里,我们固然是逆属,你就得算附逆的!”贾芸就道:“你未沾酒怎么也醉了?且说这些个话!”小红就抢过他那酒盅仰脖一干,笑道:“孩子生出来这么大了,我喝几杯也无妨!二哥你道你是强颜欢笑,难道我们就是顺颜欢笑么?多有那感激圣上这回不搞株连九族的,那贾芹在铁槛寺管僧尼,可是个长期的管事,也没把他算成两府的主子,也没算成管家,道他不过是个远支的,轰回他自己家了事,听说他感激得屁滚尿流,拿着些在庙里贪污来的银子,去给那忠顺府长史官跪着谢恩,银子人家收下,却把他踢了出去,还说既送上门来,倒得再细查查他庙里的账,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还有那贾菖、贾菱,长史官把他们二人叫到忠顺府去配药,你好生给人家配药不结了么?却也跪到人家面前,揭出那荣府主子勾心斗角,配药里使坏的糗事,原以为是立功赎罪呢,人家一听,这还了得!敢让你们配药?也给轰回家去了!这就是感激涕零的报应!没株连到我们这儿,那是我们运气好,二哥你来了个气旺的地方!也指不定是你运气更好,把那股旺气带给了我们!我才不感激谁哩!天皇老子也不感激!谁坐杩子不拉臭屎?又那个杩子到河边一涮不能干净?谁比谁圣明呢,不过都是量着尺寸作事,怎么于自己最有利怎么为就是了!”一席话倒听得倪二酒醒了一半,道:“没想到芸嫂子竟有这么高的见识!”贾芸心里原装着事,待跟小红说又总说不出口,见小红此时心胸敞开,估摸容得下坏消息,就借着酒劲道:“今天又去杨侍郎家送花,听到新消息,说是明日……”正说着,小红怀里的孩子不知怎的哇一声哭起来。究竟道出什么,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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