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往往是最低调的人。
不过这一次,死的是个外乡人。这下可由不得他,风之皮尔城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苏出门的时候絮絮叨叨地整理了她那个装满了蜡和刷子的工具箱,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看看那个死人。
马戏团里的双头侏儒死了,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死在风之皮尔城的总是风之皮尔城的人—但是现在那个侏儒死了,就像一只死耗子卡在了齿轮上,精确运转着的风之皮尔城突然陷入了无法控制的小小疯狂之中。
对我来说,一点不觉得介意。我喜欢跟在苏的屁股后面偷偷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
侏儒死在昨天,今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从马戏团所住的大篷车那里漫出,直到十字街的裁缝店前都还站着不少人。
人人都在讨论着死去的外乡人。
我和苏挤到大篷车跟前的时候已经累得浑身是汗。到处都是人,活人把死人包围了。可怜的马戏团老板,他多么希望这些人其实都是来买票看戏的!
这会儿,我既没有兴趣去看苏怎么收拾一个死人,也没有兴趣看外乡人的马戏—何况现在他们都在围着死去的侏儒打转,已经暂停马戏表演了。
我从帐篷肮脏油腻的下摆底下爬了进去,爬进没有人看守的马戏团。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巨大帐篷。舞台正中有一束光,没有观众,也没有表演者。啊,不过也无所谓。至少现在这个地方是我的了。我一直梦想着可以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哪怕没人出场来为我表演。这样的情景就像风之皮尔城一样捉摸不定又实实在在。我一直觉得我所长大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更大些的帐篷而已。千百年来精确上演的生老病死只是光阴的一瞬。我们住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面,等待着观众进来,而这些冷漠的看客却从来不曾真正融入我们的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