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葬礼特别注重仪式,灵堂设在正厅,黑白照里奶奶的遗像静静地冲她微笑。高志明奔进奔出,安置前来奔丧的外地亲友,大声指挥现场条幅的摆放,没注意到她的出现,是大姑姑拿来白色粗麻衣服让她换上,嗔怪她干什么来。
“都要高考了,这不是给你爸添乱吗?”
她茫然地任由她们拨弄,转头发现沈子桥也换好了麻服,走过来拍拍她的肩,他看得出她心里究竟多苦,到这里反倒哭不出。
爸爸因为是长子又是独子,出殡的一切事宜都该他来主持决定,忙得焦头烂额,要跟外地来的亲友排资论辈,确定出殡那天的排位,哪里弄错了,他拍着桌子大声武气地跟殡葬队吵架,像是在公司里骂下属是废物。
“谁让你们给她穿皮衣的,我娘属狗。”
在吉林有个说话,穿皮制衣服入葬,来世轮回只能做动物。
他把那些人骂得狗血喷头,她心里特别难受,爸爸在乎的是场面上的轰动好看,孝子贤孙都齐了,程序不能出错,风风光光送老人走,可是谁在乎奶奶想要什么,她想要什么,他心里知道吗?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她是怨恨她的父亲的,怨恨他的世俗和无情,他破坏了这个葬礼的哀伤,表现得像一个暴躁易怒的中年男子,他只记得自己的脸面,只记得高家的名声,根本就不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