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永清哑口无言。
她本还蕴着些恼意,但李功一句一句逐渐把她冷了下来。
庭外春深晴袅,堂上重檐阴阴。
永清道:“长史,阿娘以前教我读律,大燕律法驳杂,不说有一千,各种科条案比加起来也有九百条。她说法之所在,是不使天下之道倾颓……”
李功发觉,永清公主已经逐渐开始无意地察觉并使用蘧皇后对他的影响了。
“公主,”李功罕见地打断她,“殿下所说的‘道’是什么?”
他瞬间把永清问住了。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蘧皇后要她守的道是什么?
“是稳,是有序。”他的口气变得有严厉,“公主,你同情这对父女,你想帮他们,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遭遇本身是合序的。臣断言,即便这件案子在朝京依律而审,公主也不能接受最终的结果。”
永清被说中了,她强辩:“可我朝以春秋决狱,先论心再论迹——”
“公主想说春秋决狱,以仁入法,条律之外尚有人情。”李功皱眉,“但您有没有想过,仁即礼,礼是不下庶人的——更何况,他们连庶民都算不上。如真要到这一步,公主在陛下面前,替她引据春秋,能说得过陛下身边的许侍中和梁尚书?恐怕最后什么仁礼之道都要落到秩奉六百石的何忠身上!”
永清恼了,冷笑道:“长史的意思是,我大燕无爵傍身的流民便是虫豸一般,半点公道都轮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