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他心里总惦记着爹把小站交给他的那天对他说的话。娃啊,爹老了,你在这儿好好顶着爹,别让爹不放心哪。娃啊,你别看咱这站小,责任可不小哇!你看这无长不长的铁轨,从戈壁里一直接到北京,接到外国,都是一根一根用铆钉铆着哩,少一根铆钉就不中,整个铁路就连接不起来了。也就是说,少一根铆钉,火车就不能开。咱小站呢,就好比铁轨上的一个铆钉,知道啵?该铆哪铆哪,这都是有规定的。铆那,就不能松劲。
打那,他就成了整个铁路上一个有规定的铆钉,一直铆着不松,整个人都铆老了,也没松过。小站外边的世界什么样,小站外边的世界如何精彩,他无法看到。一天24小时,都得定时定刻,拿着红绿黄三色小旗,不停地迎送开过来开过去的一列列火车。这是他每天有规定的工作。
每次,前方站的信号打过来,还不等火车到站,老远地,他就预先在规定的线路上,亮起红色、黄色或绿色信号灯,提前做好该他小站做的一切准备。然后,举起小旗,毕恭毕敬地站到小站水泥站台上,庄严而专注地行着注目礼,让火车从跟前轰轰烈烈地开过去。
火车从他跟前开过去的一刹那,他的感觉特自豪!特隆重!特伟大!觉得小站一点也不小,就跟大站一样重要。觉得小站人跟大站人,同样的责任,同样的光荣。这个时候,无论火车喷出的是白气,还是黑烟,他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接受那巨大的气浪所带来的热烈和震撼,享受短暂的有人经过的那种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