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 又停下了脚步，似乎站着不动时他的判断力会更好。但他受到了打扰。他停下来的地方在村子里教堂的后面——这实际上只是一个小的礼拜堂，为了能容纳所有的教区教众，扩建得像个谷仓一样。学校是座又矮又长的建筑，奇怪地结合了临时和非常古老的特点，它位于一个有围栏的院子后面，院子现在完全被积雪覆盖了。这时孩子们和老师一起出来了。孩子们密密麻麻地围着老师，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孩子们在四面八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们说得太快，K. 完全听不懂。这位老师是个年轻人，个子不高、肩膀比较窄，站得笔直但看起来也并不滑稽，K. 从老远处已经注意到了他，除他们那队人以外，K. 是可视范围内唯一的人。作为一个陌生人，K. 先打了招呼，因为他注意到对方是一个指挥欲极强的小个子男人。“老师，您好。”他说。孩子们一下子就都安静了，这种突然的安静也许正合了他的心意，使他能为要说的话做准备。“阁下[5]在看城堡吗？”他问道，态度比K. 预期的更温和，但语气上又好像不太赞成K. 所做的事。“是的，”K. 说，“我在这里还人生地不熟，是昨天晚上才到镇上的。”“阁下不喜欢这个城堡？”老师很快又问。“怎么会呢？”K. 回问他，有点惊讶，用更温和的态度重复问了一遍，“我是否喜欢这座城堡？阁下为什么认为我不喜欢它呢？”“没有陌生人喜欢它。”老师说。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里说出什么不受欢迎的话，K. 转了个话题问道：“我想您[6]认识伯爵吧？”“不。”老师说，并想转身离开，但K. 没有放过他，而是又问道：“怎么会，您不认识伯爵？”“我为什么应该认识他呢？”老师轻声说，又用法语[7]大声补充道，“请您考虑一下这儿还有很多天真无邪的孩子。”K. 从这句话中领会了提问的权力，接着问：“老师，有时间我可以去看您吗？我会在这儿待一阵子，现在感到有点孤单，我不属于那些农民，我想我也不属于城堡。”“农民和城堡之间没有区别。”老师说。“也许吧，”K. 说，“但这并不能改变我的处境。有时间我可以去拜访您吗？”“我住在天鹅巷的屠夫[8]家。”虽然这看起来更像是告知一个地址，而不是邀请，但K. 还是说：“好吧，我会去的。”老师点了点头，带着一群马上开始大喊大叫的孩子继续朝前走去。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一条下坡的陡峭小路上。然而，K. 却心不在焉，他对这次谈话感到恼火。自到这里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疲惫。长途跋涉来到此地都没有影响到他多少——虽然他曾多日步行，平稳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然而现在他却感受到了过度劳累的后果，还是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候。他不可抗拒地被吸引去结识新的朋友，但每一个新的朋友都会增加他的疲惫。以他今天的精神状态，如果他还要强迫自己至少走到城堡的入口处，那已经是超过能力范围了。